外婆的拿手菜

三餐四季，烟火人生。每个人记忆中一定萦绕着一些独特的味道，这个味道来自唇舌和味蕾，却能贯穿于我们一生。

房县菜有很多种，流传最久的是上笼席和八大碗。这两样皆是宴席菜，只有在家有喜事、大摆宴席时才会出现。寻常百姓平时的一日三餐，才是独属于房县人的味道。

外婆今年90岁了，烧菜的手艺却一点没有“老去”。什么菜怎么切、搭配什么，都有章法，一丝不苟。虽然种种原因，我很久没吃过外婆烧的菜了，可留在味蕾上的记忆常常浮现出来。

土豆丝炒肉丝，土豆要切得粗细均匀，肉丝得是里脊肉，粗细跟土豆丝相配，佐以胡萝卜丝、葱丝、蒜泥和青椒丝。肉丝切好后用适量食盐、自制酱豆、麻油腌制片刻。外婆喜欢用自己炼制的猪油炒菜，她说那才炒得出味儿，炒得出菜香。

灶膛里的柴火烧得正旺，锅烧至七分热，外婆剜一勺白花花的猪油放进锅里，在锅里一个漂亮的旋转，慢慢融化。倒入肉丝爆炒后起锅装盘，趁着油温和肉香味儿都在，迅速将葱姜蒜青椒下锅，加入土豆丝，快速翻炒，之后再加入已经炒好的肉丝，滴入适量陈醋，起锅装盘，一盘鲜香爽口的下饭菜就做好了。

外婆的绝活可不止这些家常菜。在缺衣短食的年代，她总是想着法子给我们改善伙食。记得我小时候，一进入小年，外婆就格外忙碌，晚上用自家种的玉米或红薯熬制糖稀。

有一年，我为了早早尝到糖稀，就缠着和外婆一块儿熬。外婆把切成块儿的红薯倒进铁锅，加入清水，盖上盖子。在水烧开的过程中，需要不时掀开锅盖翻动红薯，防止粘锅。水烧开后，转小火慢慢熬煮，红薯慢慢变得软软糯糯的，又稠又粘。几个小时后，红薯的糖分慢慢熬出来。熬糖稀的关键在于火候的把握，火太大，会糊掉，火太小又很难煮熟。因此灶膛前不能缺人，我虽然守在灶膛前，但控制不好火候，只是取暖罢了。外婆会时不时弯腰低头看一下，加点柴。

糖稀熬好了，蜜一样的颜色，油亮油亮的，挑一坨起来，还有长长的亮晶晶的糖丝。外婆把糖铲起来搁置在撒有玉米面和麦面的案桌上，等它冷却，做成打糖。留一部分糖稀在锅里，用小火慢慢温着。然后把已经发酵好的面揉成长条形和圆形，圆的做成麻雀蛋儿（麻球），长条形的做成金箍条（麻条）。麻球似鸟蛋一样圆而小，麻条色呈金黄，短而细长，只听这两个果酥名字就心生喜欢。

菜籽油在锅里烧着，油温至七分时，外婆把麻球和麻条放进油锅。不一会儿工夫，金灿灿的麻球、麻条就炸好了，外婆把麻球和麻条放进还未冷却的红薯糖稀里快速搅拌，撒一点芝麻，再撒一层玉米面，黄澄澄、香喷喷的麻球和麻条就做好了。这是我童年最美味的新年果酥。

外婆的小蘑菇黄焖鸡一直是我的最爱。去毛的生鸡仔，剖开，掏出内脏，剁成块，温水洗净，晾干水汽。油温烧至七分，将鸡仔倒入锅中，持续快速翻炒至焦黄，倒入料酒，加入姜块和自家晒的黄豆酱，温水没过鸡肉，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慢炖。鸡肉六成熟时，再加入洗净的蘑菇。待八分熟时佐以干辣椒、青椒、红椒、葱段、蒜泥和青花椒，翻炒几下起锅装盘。那香辣鲜嫩的味道，勾得人馋虫都要从肚里爬出来。

小时候年三十的团年饭，餐桌上总少不了糖肉，寓意新的一年甜甜蜜蜜。上好五花肉煮熟切块儿备用，玉米面用小火焙熟备用。五花肉在锅里炒至焦黄，放入少许盐。玉米面放进油锅，小火翻炒，期间放足够分量的白糖，同玉米面一块儿翻炒至浅黄色起锅装盘，外酥里嫩的糖肉上桌了。甜甜酥酥的玉米面裹上一块焦脆酥软的五花肉，唇齿之间满是肉香和植物的清香。

每个巧手的家庭煮妇都是掌握全家人味蕾的将军。烹饪食物的过程是一种艺术创作，也是一种独特的享受。把对家人浓浓的爱意融进食物里，即便简单的一盘炒青菜也是有滋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