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匠儿”与房县手艺人

“舞火龙”迎佳节（资料）　    刘昆　摄

一

房县人口语中的“搞匠儿”，本意是指身怀独门绝技或神通广大、颇具传奇色彩的手艺人。这些手艺人靠一门手工技能或技艺吃饭，支撑门户，有的代代相传。民间有“九佬十八匠”之说，即：打鱼佬，剃头佬，修脚佬，磨刀佬，磨石佬，补锅佬，杀猪佬，劁猪佬，打猎佬；木匠，砌匠，石匠，砖瓦匠，漆匠，篾匠，皮匠，油匠，弹花匠，炉匠，钟表匠，银匠，铁匠，画匠，染匠，裁缝，厨子，船工。

这些手艺人大多数走村串巷，与人民群众生产生活密切相关，手艺精、品行好的手艺人在民间威望很高，倍受敬羡，素有“不可轻师慢匠”的训言。如农村盖房子，放线、上梁、落成等关键环节都要举行特定仪式，口唱赞歌，主人家要给工匠封利钱（红包）。随着时代的进步，一些行当己经消失，“搞匠儿”一词就演化成了“本事”和“本事大的人”。

房县人崇尚“搞匠儿”。新时代，房县大力弘扬工匠精神，倡导干部群众争当各行各业的“搞匠儿”，以成为“搞匠儿”为荣。

二

生龙活虎舞龙人。“三十的火十五的灯”，舞火龙是房县闹元宵的传统习俗，正月十三出灯，十六倒灯，是省级“非遗”。舞火龙有讲究，一条龙14个舞龙人，既要力气大，又要有技术，特别是舞龙头的人，要按龙出海、抬头、摆尾、腾云、巡海、唤子、磕地、谢天、入水等套路和动作进行，绝不是举着竿子瞎晃悠。现如今以西关老街的祁正玉、叶文新、叶文鼎为代表。舞龙人只穿一条红短裤，头束一条红布巾。火龙前有“流星火”开道，浑身肌肉疙瘩的铁匠，拎着两个碗口粗的铁笼子，俩笼子用一根绳子系着，笼子里装着吐着火舌的炭火，但见他双手捏住绳子中段，左右开弓，上下飞舞，时而双手交叉，前后翻转，把俩火笼子舞得呼呼生风，火苗子叭叭炸响，火星子四溅。紧跟其后的是举珠人，举着龙珠竿子，在龙头前戏弄。

随着一阵急骤的“咚咚咚……呛呛呛……”的锣鼓声，舞龙人出场了。这时人山人海的观灯人就点燃手上的花子（烟花），对准舞龙人猛喷，火龙开始跑，人在后面追。有时东南西北四条街的火龙遇到了一块儿，顿时喊声四起，火光冲天，火龙上下翻腾，左冲右突，想夺路而去。一连四个晚上，直到正月十六晚上倒灯，一把火送“龙骨”上天，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没听说过哪个舞龙人烧伤了，这不是“搞匠”是什么？

舞龙有讲究，扎龙更是手艺活儿。房县火龙不分大小，一般由12或13节（闰月）组成，40多米长，每节里都安上铁夹子，夹上浸了油的捻子，点燃后浑身通亮，因此叫“龙灯”。从劈竹篾、扎坯、蒙布、彩绘、上色、挂须、装灯饰，扎一条龙需要十几道工序，没有个把月拿不下来。其中龙头是灵魂，需要扎工和绘工完美结合，呈现出火龙血盆大口、眼似铜铃、威风凛凛的神态。而且，东南西北四条街的龙，胡须各不同，不能僭越，否则会引发“斗龙”甚至武斗。如南街（县府驻地）的龙为尊，扎白胡子。西街的龙次之，扎花白胡子。北街的龙扎棕色胡子，东街的龙最小，扎红胡子。由此可见，扎龙人也是房县正儿八经的“搞匠儿”。西关老街的杨守本、城东杨泗庙的丁广宇兄弟世代扎龙，是扎龙手艺的传承人。

三

老房县城的人都知道一个人——雷老婆。雷老婆是个男的，大名雷春轩，长着一双高颧骨，一张扇子嘴，猛一看，酷似一个老太婆，因此人们叫他“雷老婆”。他1888年出生，1961年去世，活了73岁。房县城这多人，为啥偏偏记得他呢？这人呐，有过人之处。

雷老婆是城西雷家湾人，家境贫寒，两岁丧母，寄养在叔父家当了三年学徒，学会了炮制中药的十八般武艺。十四岁创业，以雕刻图章、做鬃刷为生。十六岁时，外出到汉口、老河口闯荡，开眼界，寻商机，还学会了油漆和白铁手艺。十九岁下武汉寻求机械加工项目，买回一部留声机，经反复拆装，竟学会了修留声机。接着又开办了全县第一家缝纫机修理铺和钟表眼镜修理铺。二十一岁那年，他来到陕西安康修表，把当时最高长官的一块进口手表修好了，知府便把废旧仓库中一套英国产的流水作业式轧面机送给他，他把这套机械带回房县，开办了房县首家轧面馆。三十二岁他再下武汉，拜陈子安为师，学会照像、镶牙后，在老河口开设镶牙、照像馆，生意红火。四十三岁时回到房县，开办了全县首家新式理发店。次年又在西街开设首家茶馆，请来6名河南艺人说书卖茶。四十五岁时开办首家卫生浴室，直到实行公私合营。“雷氏牙科”至今仍在传承光大。

四

清末民初，匪祸兵患，各地商绅纷纷逃入房县，会馆、戏楼、戏班子应运而生。最早流入的就是皮影班子，两三人一个班子，有的艺人边操皮影边演唱，一人就是一台戏，靠得是十年功夫。场地要求也低，有个空场就行。

房县皮影是用牛皮制作的，涌现了一批雕制皮影的艺人。从选皮到成形，有选皮、制皮、画稿、过稿、镂刻、敷彩、脱水、缀合等步骤。人物是皮影的主要类别，身份有皇帝、官员、员外、平民，行当有生、旦、净、末、丑。一个完整的皮影人物，从头到脚有十一个零部件，之间靠楔子、卡口、钉结相连。要选好“骨眼”的位置，关节部位还要刻出“骨缝”，防止重影，使人物有神不萎，然后装上三根木棍当操纵杆，使人物做出跑、翻、滚、打等各种动作。房县皮影戏的主要唱腔是高腔、二棚子、汉剧、越调和曲剧，称为五箱，现只剩门古寺镇的“高腔皮影”和窑淮镇的“越调皮影”。皮影戏的伴奏乐器以四胡为主，卧笛、月琴为辅，后来又增加了二胡、唢呐、三弦、琵琶。总之，从雕制皮影、操控皮影到演唱、伴奏，都需要艺人，哪一样都离不了手艺。

门古寺镇高塘河村，有个皮影大王叫李昌禄。七岁那年，紧邻的竹山县过来了一个皮影班子，李昌禄就迷上了皮影，他拣烟盒子剪皮影，点桐油灯当汽灯，拿家里缝衣裳的佳积布当幕布，吆喝了一帮放牛娃在家演皮影。他舞皮影，敲锣儿，咿咿呀呀唱，忙得不亦乐乎，结果油灯把床烧了个大窟窿，差点失火，挨了他爹一顿棍。为了阻止他玩皮影，家里抠下几个钱送他读私塾，可没读到三个月，他就四下拜师学戏，成天曲不离口，皮影子不离手，十八岁，肚子里就装了一百二十本戏，东家接李家请，还成了县里“文艺研究社”的成员，不仅会唱高腔、二黄、越调，而且会拉大弦，吹唢呐。改革开放后，皮影王白天上坡打薅草锣鼓，晚上唱皮影戏，其乐无穷。因收入薄，年轻人不愿学，又有传男不传女的行规，眼看一年老一年，他身边也没得几个称心的徒弟。现如今，窑淮镇的刘安朝、刘安宏兄弟俩继承了皮影戏，活跃在城乡舞台上。

五

“非遗”烙画许光建。平平常常的火钳、烙铁，到了许光建的手上就成了神笔，他能在木板、三合板，甚至宣纸上烙出千姿百态的画，不能不说是身怀绝技。52岁的他是房陵许氏烙画第三代传人，也是市级“非遗”项目传承人，被授予“十堰首届民间艺术大师”称号。

颇具传奇色彩的是，房陵烙画的诞生竟是许光建的爷爷许正林无心插柳所为。许正林是房县有名的秀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有一年冬，许正林烤火取暖时，发现一把火钳掉进火盆里烧得通红，遂取出放在火盆架上，新做的火盆架被烫出一块黑疤。许正林心疼，将火钳挪动了一下，新的位置又烙出一个酷似梅花的黑圈。擅绘画的许正林来了灵感，在这个黑圈周围又烙出一朵朵梅花，十分好看。此后，许正林一发而不可收，专攻烙画，声名雀起。他把烙画手艺传给了儿子许大寿。

许光建打小就有画画的天赋，父亲决定把烙画手艺传给他。于是拿出仅有的积蓄打了几支烙笔，许光建学起烙画来，一点就通、一学就会。1978年，许光建被原房县工艺美术公司特招进厂，从事烙画创作。他拜房县绘画名人宋宏德为师学水墨，拜房县书法名人朱永年为师学习书法，并将这些融入到烙画工艺。公司开发的烙画家具深受老百姓喜爱，产品远销北京、上海、广州及海外，冬青木烙画筷子还进了北京人民大会堂的专柜。后来企业垮了，许光建开了一个画廊，在实践中发现用电烙铁烙画效果更好，并不断创新，安装上电压调节器，根据不同画面、人物线条的要求来调节电压，控制温度，使画面更加生动，效率比以前烧炉子提高了十倍。

为使烙画与世界接轨，许光建尝试挑战西洋画，《红果》等一批手法细腻的西洋烙画应运而生，还尝试创作彩色烙画。烙画作品《云龙》在湖北省工艺美术产品展览中获一等奖；《松鼠欢聚图》《神骏图》《仙山奇观》《江山万里图》被国际友人收藏。十八年来，他收徒15名，其中4人已能单独创作，为房陵烙画的传承发扬作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