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水过家门

一

房县西关街泉水湾社区的一幕，让我驻足良久，忘了日头正炽。那是个洗衣的场景：一潭五六平方米的清亮泉水旁，戴着遮阳帽的一群妇女，一人面前一篮衣物，一个青光石，一个棒槌。置身水中的腿脚白皙如莲藕，抱衣揉搓间，棒槌挥起，溅起水花历历。活水震颤着欢声笑语，直把我引向早年故乡的河畔，直让我恍然看到了久远的母亲、姐姐、嫂子以及乡邻那些姑娘、媳妇们。

社区任其自然地保留了这么个洗衣潭。

这股泉水另一出口，径直从西关街面上淌过，波光粼粼地绕过一家一家商铺，把徐徐清风送到人们眼皮底下。

西关街开发总公司的副经理杨立德说，西关的泉水自古有名，喝这里井水多出俊秀人才。开发西关，首先保护的是原生态，这里的泉水让它自己流，流过门前你随便舀几瓢添锅也是好的。女人们乐意到那泉水湾里洗衣就径直去，环境是民众的，开发就是让它更好地回到当初的样子和本色生活。居委会专设有环保岗位，六名环保人士常年就值守在这泉水边、田边、路边、街道边，风中飘来个方便面袋、冰棍纸，没落地就被一把抓住收拾进了垃圾桶。这举动深深影响了路人，面对悠悠绿水，他们懂了环境，长了记性。

二

丽水萦绕，从城里到乡间。

平均海拔449米的房县，看不断的青山，望不尽的清流。不论视野在哪儿，淙淙潺潺的声响总会亲切地把你拉到一条河边，拉到青山的面前，拉进青山绿水的怀中。

高桥村是房县通往西南大道边的一个袖珍村，林地面积2750亩，森林、果林与秧苗的葱翠覆盖了房前屋后。

他们的小河，清水哗哗的，活蹦乱跳，精神极了！

小河像个黏人孩子，不离左右，跟着你，追着你，在村子里转。河的流量真不小，村民打比方说，至少有几只水桶粗！这不夸张，卷起裤脚，涉足其中，身子被冲得直摇晃。

水真明净，应该是太初之始酿得的琼浆玉液吧！

游鱼一尾追一尾，尾尾成队；青蛙的泳姿格外悠闲自在，在那里着意摆pose,逗引路人与它共舞。

水草纷披，青藤蔓蔓，丝丝缕缕，沐浴其中。

这是高桥的村河，名为高桥河。

它是高桥的童话，是高桥的活力和生命力！

多年来，整田整地，挖塘造景，高桥人都没舍得动这条河一指头；他们习惯用农家肥，让土地保持本色，河水滋养着好的地气；两岸的草木覆盖了土地，尽管覆盖好了，只要不过度侵犯庄稼就成。

高桥河并不显名，却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来人免不了丢一两个饮料瓶。护水人一边抹着汗一边弯腰拾，拾得丢垃圾的人不好意思连忙自行弯腰拾起来。

河水贴人，沿着几条小渠沟就绕到了村民的墙根下，绕到门前，径直流进了一户一户出出进进的日子里。俯首可以照镜，弯腰可以捧喝。当它流过一农家乐院落前时，我看到一位春风满面的女人胳膊上挎着一筐活鲜鲜的鲤鱼，倒入溪流里的塑料筐子里，任其与水俯仰。女人说：“来吃农家乐饭菜的，自己亲手到水里抓一条鱼，现火烹饪，亲口尝到溪流的清纯和柴火的劲道。”

与高桥河神仙眷侣的榉柳，一副男神英姿。

三两步之间遍布的这风采独具的榉柳，擎天柱一般，不可撼动。村支书任传华说：都百年树龄了，那些年建设和村民建房、做家具最需要树的时候，也没动一棵，上游猫子沟到下游马栏河，两岸都是耸入云霄的榉柳，城墙一样遮挡着一河水不受风尘打扰，守护着高桥的田地。

一抱搂不住，粗皲的皮质在我的怀里，来自大地和天空的脉动闪电一般蹿过全身。

高桥人惯于站在门前手遮帽檐看眼皮下的河和无边的绿。

支书任传华打开高桥村美丽乡村建设规划方案让我看。原来他们早已着手生态观光农业和美丽乡村建设了，我们刚走过的便民桥、户院路、产业路、环形路、生态河道，都是他们在保护原生态的基础上又进一步造就的更加绿色的村容村貌。

三

房县再西南是号称四十里的汪家河，河道平整宽敞，往古可以放木排，两岸尽是大户人家，清朝年间这段河岸七里出了仨知县。后来植被退化，河床砂砾，荆棘丛生，河水渐渐成为涓涓细流甚至断流。改革开放后，退耕还林，次生树木一年年蹿高，森林蔓延到房背后，气候逐年温润，河水不知不觉地粗起来，大起来。

原本千万资产的企业家朱全胜带着资金回村当了村支书，他将资金投入到河道整治上，带领村民在砂砾上种虎杖。虎杖是名贵中药材，提纯白藜芦醇，药用价值和经济价值都很高，虎杖同时又是生态植物，固土固沙，为河水注入生机。精准扶贫以来，几千亩的河道地全部整理出来栽种了虎杖，大多长得大半人高了，郁郁葱葱，河岸厚厚的一道绿色防护墙。改善河道环境，朱全胜把千万元投入了进去，不觉间，他腰包仅剩万元了，倒回到最初的万元户身价。说起这个他毫无悔意，他说河道美化了，虎杖成材了，乡亲们富了就是我富了，这还不值？

河水加宽，一丈多宽了。青山倒映，翡翠玲珑。

一个山路口，朱全胜指着右手那条沟说，那是竹园河，里面原始森林纵情扩展，遮天蔽日，那股水桶粗的水是汪家河源头。

太阳当顶，正午披着一身热浪撒泼张扬。

村部的大喇叭播出很舒缓悠扬的轻音乐，和着淙淙溪水声、一声一声的鸟鸣，环绕着家家户户的午餐和午休，乡间的慢生活不经意地荡漾出了温软的氛围。

四

从窑淮镇到上龛乡，我饶有兴致地走了仓坪河、紫竹河、白玉河、五池沟......白玉河畔今年考了个北大生，村民们都高兴坏了，说他们保护环境，环境回报他们了。从九道乡的响鱼沟、万峪河乡的万峪河、沙河到姚坪乡的化鱼沟，一条一条河流淌的都是天然纯净水，站在小河边，村民们亲昵地说，这是他们刚刚出阁的女子。

屈指一数，房县长长短短大大小小河流有314条，从县到乡镇到村，三级干部长年累月地巡河、治河、护河，一些污染企业早关掉了，水才如此这般的有了出头日子。

临别房县，化龙堰镇宣传委员甘露特意让青年干部陈思如带我去看上湾村千年夫妻柏。车沿着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行进，一边是绿悠悠的河水，一边是绿油油的大棚菜。富有情调的游步道一会在河岸，一会儿婉转进了菜畦，水像上学的孩子那么朝气。

古柏在这条河的上端，苍颜虬枝。

站在夫妻柏下，面前清丽的水与景观蔬菜充盈了视野。此时，我方明白甘露委员留我看夫妻柏的真正美意，原来他是让我再看看这里生态农业下的美丽田园，还有他们这条养眼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