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4月02日

一锅幸福

2021/4/2 作者 ◎ 陆翃韫

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她给我寄来了一些故乡的特产。新春佳节渐近,本打算回乡过年的我,因为疫情形势严峻,临时决定就地过年。我能感受到母亲话语里的沮丧,通话中有几段空白和沉默,但她随即就表示理解。“也是的,孩子还小,一家四口,路上车多人杂,出行多有不便,安全为要。”“我们暑假的时候再回去。”母亲又转悲为喜,仿佛暑假即将来临。跟去年一样,她把一些我爱吃的东西寄过来,仿佛这样就算是与她在餐桌上团聚了,仿佛这样就算是我们回了一趟家了。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婆婆,作为两个孙子的奶奶,她总是觉得有些愧意,仿佛只有这样做,她才会心安理得。

没过几天东西就收到了,是一个包裹严实的大纸箱子,里面有自家的红薯粉条、豆油筋、春卷以及干崖笋。母亲又打电话询问东西是否都收到了,有没有遗漏,嘱咐我要把春卷放进冰箱,尽快吃完,粉条和崖笋要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多放一段时间没有关系,但豆油筋必须拿到太阳底下晒两天,否则就吃不成了。我一一应允,我很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记忆的一部分,是年味的一部分,更是母爱的一部分。母亲又补充到:“粉条、豆油筋、春卷可以和大白菜一起下火锅,春卷不耐煮,不要煮太久,春卷里面放了盐,煮火锅的时候少放点盐,以免太咸。崖笋是去年春天采的,有些硬,煲汤之前要浸泡半天,再剪成一寸长的小段,放在汤里多煮一会儿更入味儿。”

我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座茂密的大山,漫山遍野的茅竹随风摇曳,像一片绿色的海,在山坡上流淌。三月下旬四月初,脆嫩的竹笋钻破黑色的土地,手指粗细,起初是寸许高,后来是半米见长,再高点的就不能要了,也不中吃了。一到采笋的时节,村里老少都拿着袋子,提着篮子,背着筐子篓子去山上采笋。母亲矮胖,行动起来格外吃力,为了采到最新鲜的头茬崖笋,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穿着破旧的衣服,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移动着脚步,一路上四处张望,搜寻着那隐藏在丛林当中的山珍。有路的地方被人搜罗尽了,母亲便向那无路可走的丛林深处钻去,她用随身携带的镰刀奋力劈开荆棘草木,砍出一条路来,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山深处。她从不会迷路,等她从另一处林子里出现时,袋子里已经装满了崖笋。回到家时已是中午,草草吃完午饭,便坐在院子里剥笋壳,然后将竹笋焯水,煮出涩味,最后放在院子里晒干。采笋不仅是体力活,更是一件充满危险的事,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采笋的人在山路上跌倒,在丛林里被划伤割伤。就为了这点吃食,满足我的口腹之欲,不知母亲要付出多少艰辛。

岳母家所隔不远,只有几分钟路程。每次从岳母家回来,她总是让我带些东西回来,是啊,我的母亲疼儿孙,她也疼女儿。过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记忆。妻子爱吃藕荚、鱼丸、豆果、脆皮酥鱼,这是兰溪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味。岳母爱吃这些菜,她也希望我们爱吃这些,我们爱吃,她就有了成就感、自豪感。岳母每年只在年前做一次,就像一种约定俗成的风俗,就像我的母亲一定要炸春卷、炸酥肉一样,如果哪一年没有做这些东西,总觉得这一年的工作没有完成,这个新年不够完美。当然还有岳母种的新鲜的蔬菜,把并不宽敞的厨房塞得满满的,两位母亲让这个小小的家充满了阳光和温暖。就像粘合剂,充溢在婚姻的每一个缝隙之中,让这段婚姻更加牢固,坚不可摧。

岳父孤身远在新疆工作,没有回来。他把新疆上好的牛羊肉和大枣寄了一箱回来,为年夜饭的餐桌添上一道大菜,岳母心疼邮费太贵,岳父却坚持要这么做。他说:“一年只买这么一次,只要儿女幸福,只要子孙高兴,钱花得值,有些东西花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妻子爱吃火锅,又嫌炒菜麻烦,索性就做个羊肉火锅,把爱吃的东西都放进去。满桌的菜肴,虽物异但情同。汤锅里热气蒸腾,闻着这一大锅羊肉汤的香味,看着菜肴在锅里沸腾着,翻滚着,心里也被感动填得满满的。火锅越煮越香,亲情越熬越浓,谁说在他乡没有年味?依我看,在他乡,年味亦浓。虽说好几年没在家过年了,但亲人的牵挂与关怀并未因疫情而隔断,虽相距千里,但那份爱总会跨越千山万水,汇聚到我们身边,与我们紧紧地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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