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房县冻米茶

中午的阳光通透温暖，很难让人想到这是冬天。

到父亲那吃饭，经过天一路。一位大姐卖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不是冻米嘛。只见红的、绿的、白的冻米在阳光下色泽明亮、晶莹剔透，很是好看。我停下脚步，下意识的问大姐：“你这卖的是什么？”大姐说：“豆米子。”我说：“颜色真好看。”大姐说：“不仅好看，还好吃呢，可以煮粥，可以当茶，特别有营养，特别出名。”看来，大姐把我当外地人了，满脸自信非常自豪的介绍起冻米来，我也不拒绝大姐的介绍，饶有兴趣的听大姐叙说冻米的种种好处，还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为什么叫豆米子，我想应该是从“冻米”叫过来的，房县人也都这么叫。应该是它的制作过程中有冷冻的过程吧，至于为什么要冷冻，可能是为后来的过油制茶奠定基础吧。可能朋友们会说，怎么又扯到制茶了，那还是让我娓娓道来吧。

冻米，也叫阴米、豆米子，是房县的一种传统食品，在农村颇为流行，也只有过去的富裕人家才会费时费力的去做。一是做冻米的时间有讲究。一般是入冬了或是进入腊月了才开始料理，夏季是不会做的，不便于保存；二是做冻米的米有讲究。需要选用优质糯米，颜色乳白，颗颗细长，粒粒饱满；三是做冻米的过程繁复。第一步是浸泡糯米，找一大的容器，把糯米倒进去反复用水冲洗，直到到泡米的水不再浑浊，再浸泡，再换水，一般要两三天的时间，一直泡到每一颗大米充分吸收水份，然后控水备用。第二步是上甑子蒸，让生米变成熟米，这是一个质变的过程，经高温蒸制后的糯米如雪白、如玉润、如光透，香甜可口，十分筋道，不容易消化，特别是小孩子不易多吃。房县黄酒也有这个过程，就是在糯米还有温度的时候加酒粬进入发酵程序，而做冻米却截然不同，是要等蒸熟的糯米自然冷却，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巧妇找来红的、绿的食用色素将少许的米染色，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时间、阳光和风儿，等米完全冷却、自然干燥。在干燥的过程中，还要将结成的米疙瘩揉搓开来，一粒一粒的散开，染了色的米粒也混在了一起，整个豆米子就有色彩了，活起来了。第三步是夜里上冻。在滴水成冰的寒夜，很多人选择在三九、四九，因为这个时间最冷，“三九四九冻死猪狗”嘛，让蒸熟且已干燥了的糯米放在室外经历寒冷，冻一冻。我的理解是进一步破坏糯米的结构，让米粒变得疏松，便于进一步深加工。

经过浸泡、蒸制、染色、冷冻、晾晒等程序，冻米也就做好了，不细看的话冻米和正常的大米没太大的区别，其实它已脱胎换骨变成了金刚之身，坚硬如铁，非常结实。

冻米做好了，离冻米茶也就一步之遥了，这一步就是过油。最好用当年才榨的芝麻油，那个时候香油稀罕，所以也有用菜籽油的，但菜油味过于浓烈，影响冻米的香味和口感，所以菜油一般只会用来炸卷卷、酥鸡子、酥鱼，至于为什么，听老年人讲菜油炸卷卷能让裹卷卷的鸡蛋液更酥松，卷卷更好吃，可我的理解是香油贵、菜籽油便宜些。把油烧到七成热，如何知道油到了七成热，很多人是凭经验来判断，把手放到油锅上面来感知。等油温稳定，控制好火候，这个时候就抓一把冻米撒在油锅里，几秒钟的时间，冻米沉下去又迅速的浮起来，飘在油面上，很是好看。经过油炸，冻米已成为鼓鼓胀胀的米泡，再过几秒就要迅速起锅，必须把握好时间，时间过了，冻米就炸老了、糊了，不仅颜色不好看，吃起来口感会较差，有苦味，更重要的一点是，炸时间长了，冻米含油量也会增加，会将冻米的品质大打折扣。油炸过后的冻米，散疏疏的，酥脆可口，米香味十足。做的好的冻米，油炸过后应该粒粒颜色微黄，颗颗起酥，没有“铁米子”（就是冻米过油炸了不起酥，仍然坚硬如铁）的现象，也就大功告成。为了防止有“铁米子”出现，很多家庭在油炸冻米之前，会将冻米放到碳火上烘焙一下，干燥后炸出来的效果会更好，这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

如何吃冻米，冻米又怎么成为冻米茶，房县人有太多的讲究。我在想，在过去的农村，生活困难，条件有限，哪里有茶叶泡水喝呢，更没有现在绿茶、红茶、黑茶、白茶、普洱茶、小青柑、大红袍这么多讲究，为了解渴，井水、山泉水是第一选择，再过来就会扯一些清火败毒的中草药泡水喝。天冷的时候，不能再喝泉水吧？春节的时候，不能再喝中药材泡的水吧？这个时候，冻米茶应运而生。

油炸冷却后的冻米被密封起来，防止受潮，失去酥脆口感。食用的时候，取一点冻米放入碗中，加点白糖，用滚烫的开水冲泡，就可以饮用了。冻米茶的神奇之处在于，口感层次非常丰富。冻米与沸水交融后，米粒翻滚，嗤嗤作响，飘浮在水面，会有一些淡淡的油花，热雾缭绕，不一会油香、米香扑鼻。才冲泡的冻米茶喝上一口，汤水香甜可口，米粒在口腔里滑溜溜的但依然酥脆，那种感觉很奇妙。在过一会，米粒会吸收一些水份，沉入水中，汤水依然香甜，但米粒已变得绵软，在口腔中会感觉到沉甸甸的，吞食仍不失风味。时间再长一些，米粒就会吸足汤水，变得像粥一样。其实，冻米茶，可加糖，也可不加糖，完全按照个人口味和喜好来定。糖可用白糖，也可以用红糖，只不过是红糖更养身一些，更适合女性。

在困难时期，冻米茶还是稀罕的东西，是过春节才会有的，是富裕人家才会备的东西。春节和元宵节这个时间段，是享用冻米茶的最佳时期，一是气温较低，便于保存过油后的冻米。二是来了客人，主人家冲上一碗冻米茶，既显示了主人家的热情和富足，又能喝点热乎的东西暖暖身子，同时还能垫垫肚子，缓解一下饥饿，可谓是一举多得。

吃冻米有很多种方法，当茶冲饮只是其中一种比较便捷的方式，有点像现在的奶茶，一蹴而就，但功能性更强。也可以用来煮粥，特别是体弱多病的人，经常吃点冻米煮的粥，特别营养，是大补。房县人聪明好学，这几年他们又将油炸过后的豆米子放点到炒花饭里，美其名曰“嘣嘣饭”，特别好吃。因为炒花饭里加入了少许的冻米，吃起来口感又不一样，因为冻米酥脆，也特别香。当然，也可以用冻米蒸制八宝饭，摇身一变就成了席面上的菜肴，喻意吉祥，好看又营养，是婚宴的首选甜食。

房县天宝物华，是“诗祖故里”、“忠孝名邦”，有深厚的文化底蕴，饮食文化源远流长，特色小吃特别多，不仅仅有冻米茶，还有绿豆圆子、臭豆、卷卷等，更有“一滴沾唇满口香，一杯入腹浑身爽”的房县黄酒，来房县可以沐皇家温泉，阅千年诗经，赏大唐风范，吟诗酒远方。

我想，在房县能享受滑雪、沐浴温泉、吟诵《诗经》、畅饮黄酒，再喝点冻米茶，应该是幸福之行、快乐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