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之越读

◎ 杨锦全

越读之悦

随园主人说，书不是借来的就不会好好地去读。这话不假。可是，我还想从另一个角度说，偷着读书很有趣儿。

书还有偷着读的？是的，而且古今都有。

袁枚之言是指在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可以在书中寻得“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读书是光明正大的活动。然而，并非所有的书都能光明正大地去读，从“焚书坑儒”之后就有了“不允许读却偏要读”的尴尬和倔强。不允许读，说明读书有底线；偏要读，自然就会“偷着”来了。这“偷着”除了在政治斗争中往往充满血腥之外，在我们的上学时光里却是很有趣儿的。

老师反对学生读坏书，但在确保完成学习任务、上课专心听讲的前提下，是不反对学生读有益的课外书籍的。但偏偏有人会按捺不住，在作业没完成甚至课堂上要去读，那就自然是偷着来了。

我生在全面匮乏的时代，又在偏远的农村，上小学一年级时连课本都没有，更别说有其它的读物了。高中之前，我读到的东西主要是课本，其他的几乎难以见到。小学四五六年级时，老师有时读读《郧阳日报》给我们听，我才知道除课本之外还有东西可读。记得高二时，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短篇小说集《春种秋收》。这本书已经没有封面封底，好像连目录也不全，只有书脊背上还有《春种秋收》四字。我借到这本书如获至宝，就不分课上课下地偷着读起来。课下偷着读，是怕更多的同学知道后会打扰我，耽误我有限的时间，还怕被人告发给老师；课上偷着读，当然是怕被老师发现，自己挨整是小，若书被老师收去我还不起人家却是大事。最精彩的当然是在课堂上偷着读，坐直了身子，微微低着头，把角度调到上眼皮一抬就能看见黑板或老师的目光，把上眼皮一耷拉就能看到放在位盒里或压在课本下的小说的最佳点，高度的一心二用，一面津津有味地读着那优美的语句，品着那生动的情景，一面还要支棱着双耳听老师讲课、捕捉住课堂气氛，时不时地和大家一起吆喝“是”“对”“好”，显示自己正专心致志地听讲。胆大心细，机智勇敢，反应灵敏。在偷着读中，我既如饥似渴地吸收了知识，又别有情趣地享受了阅读；既锻炼了克服困难实现愿望的心志，又激发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潜质。偷着读，使我在“独乐乐”的自赏里有了咀嚼，有了吸收，有了思考，有了运用，虽担惊受怕，却又其乐无穷、其惠深远。

我想，在这种越过底线的阅读中获得快乐的人不在少数。偷着读书，也确实有味有益。

越读之毒

并非所有“偷着”阅读都是有味有益的，抛开社会政治层面的不谈，就是在个人成长及生活中也是如此。因为并非开卷尽有益，因为阅读确实有底线；就算是在拥有充分的阅读自由时，也是如此。

从内容上看，那些低级、片面、恶劣、极端的东西确实不能读，读了就会中毒。

从时段上看，读书是有“此时此地”的限制的；“此时此地”不该读的东西最好不急着去读；否则，就会因为缺乏批判能力而受到影响，就会因为处理不好主次关系而受到影响。

从水平上看，书有高下之分，文有优劣之别，如果把普通的作品当做圭臬，把极端的东西看成杰作，把稚嫩的东西奉若经典，甚至把错误的东西视为创新，那肯定会犯下“越人造车”的毛病，中毒不浅。

从吸收上看，一本书的内容往往是丰富而繁杂的，如果断章取义或一知半解，就难免接受到不健康、不正确的东西。

从时效上看，如果不能精读，不求懂了多少，只满足于读了多少，那也只如同猴子搬苞谷，与真正的“阅读”相去甚远；如果不为学习，不为修身养性，只为猎奇，只为炫耀，那和背着一捆钞票在大街上行走无异。

诸如此类，如果缺乏自我掌控能力，缺乏选择能力，缺乏辨别能力，迷失了阅读的目的，阅读，就很容易超越底线，就很容易受影响，就难免或多或少地中毒。

阅读之越读

要想享受到阅读的快乐，吸收到好东西，力争不中或少中阅读之毒，最有效的方法无外乎细心阅读经典，阅读那些经历史检验后的公认的经典，而非昙花一现的东西。阅读经典是打基础，是固根护本，不可跳过，如果真想有点作为的话。其次是阅读对经典的赏析评论文章，以此引导、开发自己的鉴赏方向、理解能力和辨别能力。这样就能更好地正本清源，净化自己的阅读视野，提高自己的阅读水平，进而纯正自己的写作思维，规范自己的语言运用，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

再者，从词意上看，“阅读”是“看（书报等）并领会其内容”；“阅”意是“看”，“读”意是“看着文字念出声来”。有经验的都知道，要想深入“领会其内容”，光“看”是不行的，还必须“咬文嚼字”地“读”，或默读，或轻声吟诵，或放声朗读；读清字词，读顺语句，读准语气，读透文意，甚至读得倒背如流。真正的“阅读”，就是先“看”，鉴别优劣，找到重点亮点；然后又“读”，“看着文字念”，或窃窃私语，或朗朗上口，去粗取精，含英咀华，细细赏析，细细品味并深深记住。“阅读”而不叫“读阅”正有这样的逻辑。换一句说，阅读需要细读，需要精读。

如能如此，就最有可能得到超越阅读本身的东西，余香满口，诗书在腹，酿出醇香，醉到舒服，得鱼而忘荃，得意而洋洋，得心而应手；以至于不把阅读只局限在文章书籍上，而把阅读放大到整个生活，阅读风霜雨露，阅读山川河流；阅读人间百态，阅读心中万念；阅读辛勤劳作，阅读坎坷奔波；阅读鸟语花香，阅读欢声笑语；阅读阳光，阅读泥土，阅读花朵，阅读叶子，阅读树木，阅读石头。

阅读的终极目的是读出自我，建立自我，表达自我，甚至是流传自我。阅读的境界，是超越阅读。